我身旁的婢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。
府上无人不知,主母娘家侄儿,已经年过三十,奇丑无比。
这样的人,怎么能配得上江府嫡出的大小姐。
父亲默许,并未出声。
荒谬之中,我竟然有一丝出奇的平静。
只是在想。
十多年来,我从未忤逆过父亲,忍受继母的苛责,孝悌之名远扬,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。
我要落到如此境地。
但情况和所有人想的不同。
父亲有拒亲的意思,周故棠知道,所以他带了一件礼物。
听前厅侍奉的人说,周故棠当时慢条斯地笑,当着我父亲和继母的面打开礼物。
赫然是一截继母侄儿血淋淋的舌头,他说:
「这人居然敢大声宣扬,他要娶江家的大小姐江照雪,何等荒唐。」
「诽谤讥闹,按大魏律法,可处割舌之刑。」
「江照雪是我周故棠未过门的妻子,谁动她,就是和我过不去。江太傅,你说呢?」
纵使父亲官海沉浮多年,也未曾见这样血腥直白手段。
继母当场晕倒,醒来后呕吐不止。
周故棠从前厅离开后,来找了我。
我正在做画,长绢在书案上铺展开来,周故棠立于窗下,轻描淡写地将一枚簪子放在案桌上。
珠花翠羽,这样的簪子,上回见到还是在宫宴时,贵妃娘娘簪在头上的,来自南国的进贡。
极其珍贵。
我抿着唇,踌躇很久。握笔的手紧了又松。
我认真地看向周故棠:
「我被退过婚。」
这样简单的五个字,却哽涩在我的喉头。我一生小心翼翼,只有这样一个过错,却足以致命,足以让我从此抬不起头。
周故棠倒笑了,目光沉沉:「所以呢?」
「但我只被退过婚。」我深吸了口气,尽量平稳,「我是女学中十年来最优秀的学生,我替贵妃娘娘操办过宫宴,行事向来妥帖,内宅之事不需要你再操心。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。」
娶我,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主意。
所以,周故棠,能不能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。
周故棠凑近了一点。
我的心顷刻之间都悬起来,光落在他脸上,譬如碎金。